六
电话铃声响起,易旭知道他肯定会打回来问结果怎样。
“那个,抱歉,我把号码忘了。”
迟迟听不到十二律的回应,难道在生我气?不至于吧,这么多年交情啦,因为一个妹子就把我甩了?
“喂喂,要不你再报一遍?”
总算能听到一点声音了,原本变得有些安心的他,很快察觉到,那是小律的哽咽声,而且正咬着下唇,不过,那不是哭泣,而且生气,怎么想都像是我的错。
“小...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汐音没在家!”
额头惊出不少汗的易旭有些不明白,但现在十二律的情绪似乎非常需要别人来安慰。
“不会吧,应该只是出去玩玩,再说这么大的人了...”
“她才不是大人!她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小律,你冷静点...”
“冷静什么?你一回家看到家门口停着两辆警察然后看到三个民警像查水表似的在你家门口晃荡,然后你却要跟小偷似的从自家后墙翻过去发现家人不见了,接着打电话给你的小伙伴并告诉他‘快点安慰我’,最后冷静下来喝杯茶?”
“那个...啥?要不要过来喝杯茶?”
也许是被十二律这一连串的说辞说蒙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蹦出这么一句话。
“喝你……”
“别爆粗口。”
十二律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确实有些失控,靠在电线杆上深呼吸数秒,稍稍平静了点。
“知道了。切,要不是不确定他们有没有佩戴枪械什么的,早就过去把他们痛扁一顿然后问出汐音的下落。”
“最好别冲动,现在汐音可是下落不明。”
“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的妖力并没有什么异常,至少能确定汐音的安全,我现在把车牌号报给你。”
“不用,直接拍照片发给我,完整的,越清晰越好。”
十二律挺直了腰杆,再次深呼吸,渐渐恢复成平时的样子,露出手机的摄像头,调整焦距,确定完成拍下后,发给易旭。
收到照片的易旭很快上传到电脑上,一边放大一边调整分辨率,并和十二律保持通话。
“现在...没事了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才不是大人,她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易旭学着十二律激动的语气调侃他,只可惜他们之间没有视频,十二律难得羞涩的脸蛋就这么被浪费了。
“我又没说错,她就是那种一块蛋糕就能骗走的笨蛋。”
“嗯...刚开始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能带走汐音的话,除了诱导战术,有没有可能强制?”
“房间里没打斗的痕迹,也有可能整理过,我并没有仔细看。”
易旭打开网页,在键盘上连敲几下,继续说:“真奇怪,为什么警察会找上你?而且直接找到家门口。”
“查到什么了么?”
“一点点,能确定是正规警察,待会儿连部门都能查出来。”
听到这番充满信心的话,十二律不禁感慨道:“你这家伙还真是强悍,果然上帝是公平的,关上一扇门,却为你掀开了房顶。”
“喂喂,嘴上积点德行么?话说你怎么惹到警察了?该不会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吧?”
十二律竖起食指抠了抠太阳穴想了想,“公交车上没给老人让座?老人跌倒路过不扶?遇到乞讨的老人视而不见?”
易旭一脸苦相,听起来一点都没有忏悔的意思,倒像在抱怨,不过这也确实像他的作风,如果说这些事件能算违法的话,十二律到底会判多少年呢?
“找到了,刑侦科。”
刑侦科?
要说起刑侦科的话,那一切都连接上了。
“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喂!”
回应易旭的是挂断后的嘟嘟声,不过听十二律的语气,是在笑?神经病啊,算了,听他的笑声,似乎可以很快找到汐音,那家伙就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听到他的笑声,就会觉得很安心。
加速奔跑的十二律很快穿出自家附近的街道,气喘吁吁的跑到斑马线处,却发现还要等六十秒的交通灯,索性拔腿往天桥赶去,周围的行人对他异样的举动纷纷投来目光,但很快不见踪影。
终于来到这个繁华的十字路,十二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端端正正的走进某家酒吧,然后,被保安赶了出来。
“我成年了,就前几天,刚成年。”
保安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平头男,不屑一顾的指了指穿在十二律身上的校服,“未成年人不得入内。”
“喂,大叔,我真成年了。”
大叔竖起手掌摆明不让进。
“法律上也没规定学生不能入内啊,只要成年就可以吧。”
这个保安看样子死活都不肯让开,本想说服他,结果理都不愿理十二律,看来不拿什么来证明下是不行的了。
说完,看到一对类似情侣的年轻男女从街边经过,十二律二话不说冲上前。
“等你很久了,这位是?”
那对小情侣见到十二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面面相觑了数秒,却说不出任何对话,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一直在等时机的十二律打断。
“啊,我明白了,你打算今天告诉他真相么?”
“什么真相?”
那个看似是她男朋友的小白脸惊愕的问。
十二律把不知所措的女孩搂在怀里,女孩想要解释却被十二律的话堵住口。
“很抱歉,她怀了我的孩子,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不...”
“现在她情绪有点激动,这也能理解,毕竟是第一次嘛,我想这种事情还是由我开口比较好...”
“我和...”
十二律故意让女孩贴近自己,尽一切动作或语言的可能让她说不出话。
“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和原谅,真的很抱歉,但我会负责到底的。”
小白脸现在的样子就好比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只不过,他并没有**。
“我...我...明白了...”
女孩愣住了,软绵绵的,感觉风一吹就倒,十二律乘机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摆出一副很幸福的样子给小白脸看。
“祝...祝你们幸...福...”
带着一丝丝抽泣声说完这句话,小白脸扭头跑开。照这趋势看要么是找抱枕哭个梨花带雨,要么是找个人偶贴上“十二律”的名字然后扎针实施诅咒,呃,他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名字,那么...诅咒对象应该是换成这个女孩吧。
不过回过头来,女孩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不稳定。
“喂喂,你可是要当妈妈了诶,开心点。”
女孩愣住了,抬头望了望一副假不正经的十二律,“你,到底谁?”
十二律搂着女孩大摇大摆的走进酒吧,低下头轻声在她耳边说:“不必在意,我也不会询问你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进了大门,顺着这条过道,就是吵闹不休的歌舞厅。
十二律松开搂着女孩的手,准备一个人踏进去。
“反正不会再见面了。”
“你是恶魔么?”
“嗯...多少算是吧,还有,你的那个男朋友太差劲了,没一点心里承受能力,明显受虐型,也就是俗称的抖m,然后是口吃,两句话哪句不结巴?”
女孩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十二律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门后,才回过神来,大喊道:“你才差劲,贱男!大贱男!超级大贱男!”
谩骂声很快被吵杂的摇滚音乐声掩盖,十二律慢慢挤进像打了鸡血的人群,默默的巡视,最后来到右边的吧台,毫不见外的坐到一个穿着蓝底方格衬衫的男人旁边。
“哟,老爸。”
男人愣了一下,放下剩有一半的酒杯,用大拇指把墨镜提到自己深紫色的刘海处,端详了一会儿,马上摆出“嘘”的手势。
“诶?这是你儿子吗?”
“不是,是我弟弟。”
一个年轻的少女不知从哪冒出来,半信半疑的望了几眼十二律。
男人拉着少女的手试图让她和十二律保持距离。
“那个,我弟弟找我有点事,你先去那边喝点东西,我会付钱。”
少女迟疑了会儿,说:“那好吧。”
男人总算松了口气,掐起十二律的肩膀训斥道:“在这里只能喊我‘哥哥’,哥哥?懂么?”
十二律无奈的点点头,“嗯,老……哥。”
这个被十二律因为什么原因而称作“哥哥”的男人,无论外貌还是年龄,单是从发色上看,都只可能是父子关系吧?如果不是,十二律想这将会是成为推翻遗传学的强有力的证据。
“哥哥,那个人,也就比我大几岁吧,都可以当你义女了...”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哥哥给十二律找来一杯空酒杯,并倒满葡萄酒。
“哥哥,老……姐知道你在这吗?”
“知道的话我就不在这了。”
说的也是。
说完一饮而尽。
“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十二律轻轻摇晃酒杯,看着酒平面稀少的泡泡流动,说:“警察到我们家门口,汐音不在家,结果发现是刑侦科的人。我记得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因为家乡出了点事情,哥哥和姐姐私奔,最后是爷爷的一个老朋友帮哥哥和姐姐在这里定居,那个帮我们的老伯伯就是刑侦科的老大哥,小时候见过还有些印象,然后能把汐音那么顺利的带出去,一定是熟人,除了我以外,家里只剩下...”
十二律抿了一口酒,指了指哥哥。
“如果说这是恶作剧的话,姐姐的嫌疑最大,哥哥也不可能把汐音带到这来,所以...估计现在姐姐和汐音正在某家饭店吃饭吧。”
正如同十二律所言,某家饭店的二楼,隔着玻璃可以看到汐音正坐在椅子上荡漾的双脚同一直在说笑的姐姐吃饭。
哥哥瞥了他一眼,反问道:“所以断定我们回来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带走汐音,我倒觉得可能性范围更大,我刚才也说过,如果这是恶作剧的话,那就只可能是姐姐,但这个可不是,把警察叫到家门口转悠,明显是想让我意识到事态很严重,就算是真正逮捕凶犯,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把警车开到门口。如果换做寄恐吓信或者打恐吓电话,说不定我还真会报警,于是就想出这么个方法,嗯,恭喜你,一开始我确实中招了,但多亏易旭的帮忙我才想起来在警局还有这么一条路径,汐音的失踪,还有认识的刑侦科的人,以及哥哥常来的这个酒吧,所以...到这来了。”
听完十二律的这番推理,哥哥沉默数秒。
“真是烦人诶,你姐姐她非要把汐音带出去玩,然后就不理我了,所以只能跑来这里消遣。”
说完咕噜一声喝下肚。
“为何听出一种如愿以偿的心声...那么,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叫我出来?”
“惊喜啊,生日快乐,小律,恭喜你,成年了。”
十二律又稍稍抿了一口酒。
“好涩...就算倒时差,这已经过好几天了吧。”
“味道还行,甜度半干型。哥哥我难得跨洋过来给你庆生还计较这几天吗?”
“我又不懂酒,你跟我说也没用。有什么事就直说呗,气氛搞的好像你要和我姐离婚似的。”
正在倒酒的哥哥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怔的洒出一点来。
“知道什么叫异想天开吗?”
十二律伸出小指沾了点酒舔舔,感觉这样品尝起来味道没那么涩了。
“嗯...大概是你们那时候私奔的情形吧。”
“那个...也算是。”
十二律继续用小拇指在酒面按顺时针上画圈圈。
“有什么事快说吧,不然我真以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的。”
干完一杯,哥哥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两只手放在吧台上盯着空酒杯说:“成年了,也该告诉你真相了...”
“难道说...”
哥哥察觉到十二律那不安定的眼神,疑惑的望向他。
“不会吧?难道是真的?”
像在质疑他,可是哥哥也不清楚十二律到底想表达什么,那种游离不定的眼神似乎在担心什么。
“难道说...难道说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郑重其事的质问把哥哥听蒙了,十二律心想,如果说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我以后再也不相信遗传学了,生物课什么的都去死吧!
哥哥大概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把十二律的质问反复消化了数遍,为了平复下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情,决定再倒满一杯。
“呸,好涩。”
“哥哥,真的是这样吗?”
面对情绪低落的十二律,哥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等一下,小律,我还没做好接受这个事实的心理准备。”
等等,不对啊,为什么不知不觉之中我居然默认了这个严重违反遗传学的假命题。
看着脸色凝重的哥哥,十二律不禁扑哧一笑。
“开个玩笑居然还当真了。”
大汗淋漓的哥哥蒙了口酒,开始认真叙事。
“小律,你知道妖怪成年了代表着什么吗?”
十二律也开始认真投入,摇摇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先要找个好妻子。”
“然后呢?”
“生孩子。”
“我走了。”
假装离开座位的十二律听到他继续说下去,停住了自己的动作,背靠着吧台细听。
“身为妖怪,并且在这个时代,没有家族的保护,可是很难生存下去的。成年之后,我们也没有再养育你的义务了,从此以后,你是妖,我是人,尽管有着血缘关系,但已经注定是不同的种族。虽然你是契约妖,只要和作为侍妖的汐音在一起,可以保证安稳度日,但妖怪的世界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TheDevilUnitedNations,简称TDUN,知道这是什么吗?”
十二律坐回位子上,端起酒杯继续听。
“译为‘恶魔的联合国’,在世界上的地位不亚于联合国,是出于维持妖怪权益以及审判罪行的最高国际组织,当然,仅仅只是对于已成年的妖怪,主要目的和联合国大同小异,维持世界和平,发展人类与妖怪之间的友好关系等等之类片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这些要你自己去观察,所以,TDUN的存在,等同于是制约妖怪非法行动的绝对法律。”
“我又不做坏事,跟我没关系吧。”
哥哥冷笑几声,以审视犯人的眼神看过来。
“小律,你知道契约书到底是指什么吗?”
“我除了回答不知道外应该没别的选项吧。”
周围的气氛不知不觉凝重了起来,那些节奏感十足的音乐仿佛被自动屏蔽了,欢腾的人群就像隔着一层隔音玻璃,完全排除在他们的意识之外。
“我们祖先与汐音的祖先所定下的契约是‘妖之契约’。以人的本性为代价供妖生存,让其世世代代不必残害更多无辜的人,而妖的代价是世世代代的等着人类家族每隔八代所出生的那个并非人类的契约妖,并以作为侍妖的身份守护主人一生。”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TDUN并不为世人所知晓,应该说是一个妖怪社会和人类社会的最高组织交流的平台,稍微想想也明白,即使妖怪的数量比起人类简直少的可怜,但如果这种事情公之于世界,造成的恐慌不见得输给世界末日,但如果不是契约妖又该怎么办呢?妖怪有妖怪的法律,人类有人类的法律,自己又必须为生存而抗争,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的方法,想必早就天下大乱了吧?所以,这就是第二种契约书,名为‘家族契约’。”
“不太明白。”
“换句话说,‘家族契约’,就是一种以‘妖之契约’为前提的再度契约,作为一个不属于任何家族或者说并未定下其他‘家族契约’的契约妖,可以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族,以便收留那些因为被法律制约而无法生存下去的妖怪,但他们与侍妖不同,必须按一定时间实行形式上的契约仪式,否则会死,契约妖因为具有原本作为人类的本性,所以他毋庸置疑是家族帝王的象征,打个比方,也就是...一个蜂巢的女王蜂,而且完全符合大自然的法则,一个家族,不可能存在第二个王。”
哥哥以挑衅的口吻说完最后一句话,咕嘟一杯后,继续审视十二律说:“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无论是怎样的生物,都避不开大自然的法则,身为契约妖的你,打算怎么适应这样的世界?”
十二律原地旋转酒杯,听完后停了下来,像是思考,任凭环境的喧闹,也无法打断他的思路,最后,嘴唇靠在酒杯边缘轻轻抿了一口,表示思考出结果。
“拉帮结派这种事,果然不太适合我。我还是习惯特立独行的生活,有一个汐音就已经够折腾的了。”
哥哥轻声松一口气,款款而谈道:“无论是哪种回答,总觉得解释的理由都能被你说成符合你的风格,那么,以后可能会很幸苦。”
“家族什么的才幸苦吧,我又不善服从,就算成为了王,也没人会信服。对了,你刚才说的形式上的契约仪式是指什么?”
“有兴趣吗?”
“稍微有点。”
哥哥窃笑几声,凑到十二律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十二律脸色渐渐泛白,瞳孔稍稍放大,最后有所领悟的点点头。
沉默了数秒,十二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决定咕嘟一杯,结果实在受不了葡萄酒的涩味,强忍着咽下肚后,张开嘴试图挥发掉嘴里的气味。
“改变心意了吗?”
十二律犹豫了会儿,反问他:“是...真的吗?”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不是挺开心的吗?”
哥哥又干下一杯,一边倒酒一边避开视线回答:“喝酒喝的开心,快点回答我!”
“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
哥哥反应很强烈的问:“为什么?”
“如果是男的我可受不了。”
哥哥放下刚准备喝的酒,放低声音说:“你就不能让那些男的去死吗?”
好像十二律没有听清,疑惑的望向他表示再说一遍。
“没什么...”
哥哥不由的想起自己也身为一个男人,为何会油然生出这种同胞相残的想法,真是罪过...
十二律突然想起某件事,扭头问:“说起家族,你有没有听过名为‘NT’的家族?”
“这种事情就别问我这个外行了,关于妖怪的世界,我也只知道关于我们家族流传下来的事情。”
“不对,TDUN这种国际上的组织机构并不是很早就存在的吧,再说这也是近乎瞒着全世界人们的存在,如果不是得到与时俱进的知情人的情报,这种组织的存在,对身为平民身份的我们,不可能得知。”
哥哥试着平复下自己的紧张感,咕嘟一声灌下一杯。
“真是个让人心烦的弟弟,我自然有我自己的途径...”
明眼人都能看穿哥哥藏有心事的伪装,于是十二律也不打算强求。
“算了,反正我大概能猜到。”
“什么?”
哥哥茫然的抬起头望着胸有成竹的十二律,这才意识到,“呵,差点被你套出话来。”
十二律把酒杯放在一旁,跳下吧台的椅子,招招手说:“不说的话我可就走咯。”
“嗯,大概没什么事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哥哥吐了吐舌头,回答:“不回去了,按照人类的法律,子女成年后就可以独立了,明早我还要赶飞机呢,继续未完成的旅行。”
“哪条法律有这规定?”
“家...规。以后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不管怎么样,还是有家人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
“什么意思,我们不就是家人吗?”
“只是血缘上。”
十二律转过身正面对着他,不苟言笑的说:“别开这种玩笑,总觉得我像被遗弃的孤儿。”
哥哥赔笑几声,“开玩笑的啦,嗯...还有件事,地下室进门起,第九排倒数第二块木板是可移动的,虽然说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东西,但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十二律一边听一边扳着指头数,正好隔八代,也就是上一代的契约妖。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早点说的话你就不见得会听我讲完这些话了,嗯...照顾好汐音,喏,头发该剪剪了。”
十二律摸了摸自己深紫色的刘海,仰望上去,拉直了刚到到鼻尖。
“还有,如果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话,那个...改称‘姐夫’吧,你说‘哥哥和姐姐私奔’那一段的时候感觉特别扭。”
十二律微微叹口气,回答:“知道了。”
有机会见面的话……这个也算是玩笑吗?
确认十二律离开后,哥哥又倒上一杯,偶然看到十二律那杯还剩一半多的葡萄酒,突然一阵心酸。
“这小子,太浪费了。”
不知什么时候,吧台对面冒出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如果只注意身形,也许会认为是个微胖的大叔,但仔细观察,那结实的肌肉映在型号略小的调酒师服装上,但他却很普通的为自己倒满一杯,示意要和对面的哥哥碰杯。
碰杯后,哥哥一饮而尽,长笑一声表达自己的畅快。
“干嘛闷闷不乐的啊,科长老兄。”
“目无尊长。”
科长不紧不慢的喝下半杯酒,以稳重的声音训斥道。
“别这样嘛,来到这里,就不分辈分啦。”
“这点确实像你父亲。”
“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是在骂你了。”
科长把剩下的酒也一口气灌下。
哥哥为科长倒满酒,说:“难得来到这种地方,就不要把这当成是你刑侦科的审问室嘛,多不方便交流。”
“那小伙子说他不打算和家族沾上什么关系的时候,你似乎很放心。”
“是吗,我自己都没察觉到诶。”
“可是你却一再唆使他建立家族。”
哥哥摆摆手,认为科长在对他说笑,“呃哈哈哈...”
科长的表情十分严肃,和兴致盎然的哥哥形成鲜明的对比。
“如果他当时的回答是企图建立家族,我会毫不犹豫的当场击毙他。”
哥哥的笑声停下来,像早有准备似的说:“你不会的,作为当时解救我们家的大恩人,科长才不会因为一个荒唐的预言而违背当年的意志。”
“老夫身为契约妖,能救助同为契约妖,并且是祖辈们曾结下不解之缘的十二家族,表示深感荣幸,当老夫年事已高,唯一中用的能力则是预言到自己的未来,每当老夫闭眼寻思,那座支离破碎的城市就会映入脑海,整个香港像摔裂的棋盘,每处刀痕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最短的不过一条商务街,最长的可以把整座城市劈成两半,没有高楼大厦,因为那都已化为废墟,撕裂的地面,宛如刀工艺术的建筑,横截劈成数段的交通工具,几乎没有死角的阳光,那个时候,老夫就站在废墟之中,没有绝望的神情,像一切都知晓的眼神透过堆杂在一起的大理石的缝隙,凝视着这个深紫色长发的少年,他的血从额头上流出,却一点都不感觉疼痛,就好像他对周围大肆的破坏可以治愈他的伤口一样。”
哥哥有些听得不耐烦,碰杯示意他灌下去。
科长喝完继续语重心长的说:“老夫的命微不足道,但我不想让整个香港陷入这样的危机。不,简直就是让世界陷入恐慌,这种等同于恐怖分子的破坏,该怎么向世人解释?核武器?还是自然灾害?”
“那些都是TDUN该考虑的事情,就算有媒体目击到了,TDUN也会封杀掉,舆论造谣什么的不是常有的事吗?谁知道真的假的?”
“说的好像不关你儿子的事一样。”
“本来就不关他的事,如果有朝一天他真的成长到能毁灭一座城市的大妖怪时,世界也会重新变革吧,作为父亲,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听到他这番话后,科长认为这足以把他以培养恐怖分子的罪名告上法庭。
“嗯...我记得小伙子有谈到NT这个家族吧。”
“科长知道些什么吗?”
他停顿了片刻,说:“除了那些理事会或法院什么的形式上的机构外,在TDUN里能起主导地位的只有三个机构,一是由上千名人类代表的议员;二是由八名大法师组成的行政团体,老夫那个不争气的孙子就在其中一位法师门下做下属;第三个,则是由四十个作为妖怪代表的大家族组成的机构,NT便是其中一个,NineTails,译为:九尾。”
哥哥陷入沉默,科长觉得也许是自己说的太深奥,是不是应该给些时间让他把这些语言通俗化?
此时,哥哥心里正陷入挣扎,这到底在说些什么?总而言之先迎合他的话。
“您孙子果然不争气啊。”
“呃...怎么突然改敬语了?”
“谈到这么严肃的话题,不知不觉就...”
科长把酒杯放在嘴边,时不时来两口,说:“十二使崎。”
“嗯?”
“从接下你们夫妇的那天起,我才真正体会到家人的感觉。”
哥哥趴在桌子上,一边摇晃着酒杯一边嘲笑道:“你喝醉了吧,啊哈哈哈...”
家门口的警车撤离了,估计是收到了科长大伯的通知,大概内容是:收队!提前祝大家愚人节快乐!
十二律心里是这么猜的。
“我回来了。”
“律大人你回来啦。”
放好鞋子,十二律不紧不慢的脱下校服,往浴室走去。
“律大人怎么这么晚回来?”
“和老爸出去了,今天和老妈玩的怎么样?”
汐音一边围着十二律蹦跶一边畅谈起下午开始被妈妈领出玩的经历,两只小手还不停的比划着,“……海洋馆的海龟这么大,不对不对,大概这么大...”
十二律打开热水的开关,掏出手机放到一边后,把脱掉的外裤扔进洗衣机,接着回应汐音的话。
“味道怎么样?”
“看起来就不好吃。啊,我才没有想吃它。”
“因为看起来不好吃。”
“不是不是,就算看起来很好吃,我也不会吃的。”
十二律一边坐等热水装满,一边跟汐音聊聊一些有的没的话题来打发时间,一听到她说“就算看起来很好吃”,脑海里不自觉的生成一副背着蛋糕外壳的大海龟的场景,这应该就是汐音定义的好吃的概念吧。
“易旭之前打来电话。”
“然后他说没什么事就挂掉了吧。”
“诶?律大人怎么知道?”
“别理他,笨蛋会传染的。”
望着哗啦啦的流水,还有冒出的热气,闲的很的十二律情不自禁的想起一晚上的遭遇,明明老爸老妈回来了,却又说明早要走,终止自己的旅游计划从大老远赶过来真的只是为了我一个过期了好几天的生日?就算要对我说明那些关于妖怪成年的话,直接在家里等我回来就行了,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家族...家族是么?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话,那个...改称‘姐夫’吧。”
说了那么一大堆话,为什么偏偏在意这句,笨蛋,笨蛋老爸,我连姐姐都没有,哪来的姐夫。
热水溢出来了,十二律脱下最后的裤衩,躺进浴缸里,发出阵阵舒服的呻吟声,然后关掉热水喷头。这个时候,就是躺着思考人生的黄金时段,但此时灌满十二律脑子里的东西,只有:家族。
家族...说不定是件挺有趣的事情,作为我和汐音以外的家人存在,如果说能找来一个懂料理的家人,那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嗯...但从我遇到过的妖怪来看,大部分都是来者不善,如果说能让他们成为家人而不再残害他人,反倒那种恶劣的性格会让我没办法和他们相处,况且,他们也没有谁看起来愿意臣服于别人。这么说起...好像有这么一号人物。
十二律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蹦出前些天遇到的那个诈尸女的样子。
“别在我来找你之前死掉,所以,洗好脖子等着吧!”
对,就是这句话,想到这,身体不自觉的打起冷颤,洗好脖子...
十二律下意识的抬高脑袋,尽量不让脖子浸在水里。
虽然有些折腾人,但作为家人的话,交通便利上确实得到了很好的提供,脾气方面应该只要打的她心服口服就没问题了。
虽然说之前赢过她一回,但如果再打一次,十二律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即使她无脑乱发那种开了挂似的“银鲨鱼”,自己就算能躲掉,也可能在她耗尽妖力前先把自己累死。
“伤脑筋啊,我干嘛非要纠结她。”
十二律也发现了,自己竟然会有一天烦恼到自言自语的地步。她名字...好像叫花妻折,如果真能把她拉入家族,而她是正宗的妖怪,所以也要按一定时间实行那种仪式吗?
对于赤身**的他,望着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不由浮想到,他躺在花妻折的身上,一种暧昧不清的关系,花妻折呻吟道:“以后能每天都这样吗?”
“当然了...”
当然你个头!
十二律一头栽进水里,潜了大概半分钟,认为自己终于清醒了才浮出水面。
她好像已经在一个名为“NT”的家族里了,呃,老爸还没说清楚那个“家族契约”具体该怎么做,可恶,当时只是想着跟自己没关系,结果还没弄清“契约书”到底是指一本“书”类的物质还是指某种妖术。
刚起身拿到手机的十二律被汐音的喊声吓了一跳。
“热水好了竟然不叫我!律大人太自私了!”
“等一下,汐音。”
扑通一声,刚拿到手的手机被溅起的热水像海浪般盖过,头发上滴着水珠的十二律看着欢腾的汐音不停的戏水,时不时水花又溅到他身上,无奈的他尽量把手机抬高,想起刚才的触感,简直是被洗礼了一遍,果然开不了机,不对,应该说开机键一按就从里面挤出水,这种情况就算能开机,它也自动给我换了个“水立方”的主题吧。
“律大人不开心吗?”
汐音凑到十二律的身前,用充满疑惑的大眼睛望着他。
十二律把手机放到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微笑道:“每天回到家能看到汐音,就很开心啦。”
望着汐音开心的笑脸,保持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家族什么的,一边去吧。
泡完澡,换上干净衣服的十二律来到地下室,同样换好衣服的汐音敞开双手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十二律依次打开六詹吊灯的开关,心里默数着第九排倒数第二块木板,敲了敲,果然是空心的。
“律大人,这个是?”
“嘿嘿。”
十二律嘴角微微一笑,接着掀开木板,虽然里面看起来黑乎乎的,但似乎藏有不好东西。
是书,应该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辈流传下来的关于妖怪或妖术之类的书籍吧。
十二律一边想着一边把里面包扎好的一捆半米厚的书籍端在地板上,整个表面被装修用的草纸包裹的严严实实。
太可疑了,这种材质的草纸,不应该属于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辈吧。
这时,一根长约三十厘米翠绿色椭圆底面的竹棍掉落出来。
十二律放下那捆书籍任凭汐音在一边拆开外包装,拾起竹棍,握起来相当顺手,有一道缝隙似乎能像匕首一样拔开,于是试着移开大约十厘米长的刀鞘,露出来的是反射着灯光的刀刃,没有镡,柄目测不到二十厘米,这种构造,应该说连匕首都算不上吧,不过如果说这就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刀,那内心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十二律也不明白为什么盯着这把短小的刀,血液就逐渐沸腾起来,有点不敢相信,过了这么久,一点锈迹都没有,不过这已经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因为,这无疑是把妖刀,是妖怪留下的刀。
“律大人...”
“嗯?”
汐音咬着下嘴唇面红耳赤的捂着胸口望向十二律,说是在害怕倒不如说装作自己害怕,不过这时横七竖八并翻开来摆放着一地的泳装写真集更吸引人。
没错,这就是刚才那些捆在一起的书籍吧,十二律略微明白了点什么,这种事情也就只有老爸做的出来,居然私藏在这种地方,但如果仔细想一想,一个喜欢恶作剧的贤妻良母,一个是自我出生以来还没见她长大的妖怪幼女,还有一个是喜欢交异性朋友却不为人知的稳重事业男,剩下的就只有正处于青春期的我,怎么说嫌疑最大的都只能是我了,嗯...看汐音的反应也大概明白了,不过这没必要解释,解释了也毫无意义。
把这一切都想明白的十二律轻声叹气,然后握着竹棍离开,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的汐音茫然的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十二律踏出楼梯口,难道...是对我没兴趣吗?
汐音猛然怒视着眼前这些花里胡哨的写真集,个个看起来都很有身材,一想到刚才律大人的反应,然后瞅瞅眼前这些封面人物,越看越不爽,越看越生气,于是一鼓作气哗啦啦的撕碎,咬碎,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啊呜呜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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